不看電視新聞很久了,因為害怕拉肚子。麻辣鍋偶而吃滋味可口,天天吃就難過了。
文字媒體倒是還看的,可以主動停止接收,也可以不被聲音渲染到情緒。

以前不值班時,偶而在電視上看到精神病患出狀況的消息,就會認真看看在哪裡?
猜想何時會送來。然而一次又一次,『精神病患是不定時炸彈』這句話,變成心中的地雷。
媒體用這樣的標題,使得精神病患的處境越發艱難與痛苦,如果媒體要殺人,這樣便是了。

阿勇在一場車禍後開始出現精神症狀,我在第一年住院醫師時遇到他,他讓我深刻的體會
什麼是怪異妄想,所謂『not understandable』是怎麼回事?就某種層次上來說,他是
老師。他對藥物的反應不好,妄想始終持續,住院多時,進展始終有限,大多的時候,他
沈浸在症狀中,和血液裡的小天使對話。他媽媽是個不識字的憨厚婦人,從鄉下來看他時
還會坐錯車,總是說他以前乖很孝順,怎麼車禍後變這樣?該怎麼辦?覺得自己只能聽,
心裡左支右絀,找不到更有效的工具幫忙他。
在症狀影響下,阿勇出手打了同房的病友,晨會的討論決議要將他轉到加護病房,以免再
度攻擊。心裡覺得難過,不知道是不是少做了什麼。又過了一陣子聽說他出院了。

再次見到他,是第二年住院醫師開始看門診的時候。他和父母住在距離台北市約一百公里
遠的城鎮裡,每日皆生活鬆散,偶而工作也做不久,雖然每日服藥加上固定時間的長效針
劑注射,幻聽跟妄想還是如影隨形。家人似乎是認了,至少他吃飯、洗澡、睡覺及行動自
如沒有問題,而對於他的胡言亂語也習慣了。幾次在門診,建議媽媽再讓他住院調整藥物,
或是考慮復健病房進行工作訓練,家中的經濟狀況讓媽媽無法答應,一個月5000伙食費,
對年邁的雙親而言是太大的負擔。二、三年過去了,阿勇每月都固定回診,一切似乎都風
平浪靜。也許是太平靜了

直到有一天,我接到他姊姊的來電,問說有沒有看到前幾天的新聞,關於精神病患持刀刺傷
雙親之類的,她說那便是阿勇。我在下一次的門診見到阿勇,依稀記得他理直氣壯的告訴我,
他傷的人不是父母,而是附身其上的外星人,如果不這麼做,人類便要受害了。調整了藥物
及開立病歷摘要給姊姊,也陸續和姊姊通過幾次電話,最後一次是離職的前一天,此後便失
去了消息。

精神科醫師和社會新聞的關連有很多,但屬以上這種最可怕。可怕的是它的駭人聽聞將使得
精神病患的污名無法洗清,可怕的是它讓人看不見精神病患及家屬需要更多幫忙的事實,可
怕的是它加速了精神病患的被邊緣化,可怕的是它讓精神科醫師該做的事永遠都做不完。

我始終記得阿勇,因為他以自己為教材,教我思考了許多事,是個另類的老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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